公元1566年,嘉靖四十五年,二月一日,户部云南司主事海瑞安排好家中一切,抬着已经买好的棺材带着写给嘉靖皇帝的奏折《治安疏》上朝了,他知道自己这道奏折会将大明朝的天给捅破了,自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但他没有停留,一步步接近心中那座威严神圣的的宫殿。
读完《治安疏》,嘉靖皇帝将它愤怒的摔在地上,对身边侍从说“快把他抓起来,不要让他跑了”,身边的太监对嘉靖说“听说这个人上书前,告别自己的妻子朋友,给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等着受死,自己是不会跑的”。
这一天嘉靖皇帝坐立不安无心修道,将《治安疏》反复读了几遍,每次读完都沉默不语,不时发出一生叹息。
千古奇疏
到底是怎样一本奏疏让信奉道教崇尚道法自然的的嘉靖乱了方寸,它又给嘉靖皇帝带来了什么样的冲击?“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这,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节选了其中一段,可见海瑞披肝沥胆、宁折不弯的心性,在奏疏中一点情面也没给皇帝留,将嘉靖即位以来的荒诞行为没有任何回旋婉转的给揭露出来,常年听惯了阿谀奉承,这首疏如一声震天响雷把嘉靖彻底打懵了。疏中内容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
嘉靖有古代贤君的优点,但他没有将这些优点用对地方,做事总是半途而废,与汉文帝相比差远了。
仅仅依靠刑、赏等帝王术就将国家治理好那是痴人说梦,下面的官员欺下瞒上,天下百姓早就对嘉靖不满了,只有他自己还不知道。
长生不老纯粹是骗人,传授嘉靖长生术的道士自己都死了,世上又哪有长生术。
嘉靖为什么会愤怒
此时的嘉靖已经作了45年皇帝,年龄60岁了,在古代离大限不远了,海瑞这道奏疏如同盖棺定论将嘉靖批驳的一无是处,在海瑞笔下嘉靖就是一位昏君,然而在嘉靖心目中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志得意满,是堪比明太祖朱元璋的明君,两者巨大的差距,他如何会接受。
嘉靖本是藩王的儿子,没有机会做皇帝,因为明武宗没有子嗣年纪轻轻就死了,选中了嘉靖作接班人,嘉靖才一飞冲天登上皇位。初到京城的他毫无根基,面对太后势力、内阁文官势力,通过“大礼仪之争”将皇权牢牢的控制在手中。他虽然长期不上朝,朝中的任何大事都离不开他的掌控,在他刻意操纵下,太监与内阁相互制衡,严嵩掌权二十年又将他轻易打到,朝中大臣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他认为自己就是这世上最高的神灵,掌握世间一切,操纵万物生死。
海瑞这道奏疏给他当头一棒,把他从臆想的千古贤君的美梦中打醒了,他嘉靖是不折不扣的昏君,比汉文帝差远了。汉文帝的境遇和嘉靖差不多,由地方藩王做皇帝,也是玩弄权术的高手,所以嘉靖非常推崇他,常拿汉文帝来比较。汉文帝之后是汉景帝,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盛世“文景之治”,海瑞笔下的嘉靖朝一副亡国前奏的景象,一向聪明绝顶且自负的嘉靖怎么敢相信,又如何能接受。
嘉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海瑞
海瑞这种赤裸裸的劝谏,放在普通人身上也接受不了,更何况重视尊严的皇帝,在古代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嘉靖的第一反应是将海瑞下狱处以极刑以解心头只恨,内阁大臣也主张对海瑞实行绞刑。在封建社会皇帝地位尊崇万民臣服就是因为掌握了他人的生死大权,海瑞抬棺上殿摆明了不惧死,以死明志万古流芳,也正是那个时代文人的追求,嘉靖皇帝不想作“商纣王”杀害忠臣“比干”,留下昏君的骂名,因此只好把海瑞关在狱中,这一关就是十个月。
忠臣不能杀,如果海瑞贪污或做了其他作奸犯科的事呢,杀一个有瑕疵的官员就不会有那么多道德负担,嘉靖手底下有许多溜须拍马之徒,我不相信他们不会从这方面着手。海瑞一生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深得老百姓喜爱,有“海青天”的美誉,海瑞在关押期间一直不曾遇害,直到嘉靖病死穆宗赦免官复原职。
嘉靖并不蠢,他非常了解怎么去当皇帝,道家提倡的“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嘉靖这里演变为以权术驾驭群臣、各方面相互制衡的治国方式。嘉靖朝虽然出了明朝第一奸臣严嵩等势力,但是嘉靖却能牢牢的把控朝局,海瑞既然杀不得,留着他对其他大臣也是一种制约,也符合嘉靖的喜欢搞平衡的治国思路。
六品小吏海瑞为何敢做出头鸟
海瑞年少时,与母亲相依为命,其母谢氏对他要求极为严厉,他立志以后如果做官,就要做一个不谋私利,不媚权贵,刚直不阿的好官,因此他自号“刚峰”,做人要刚强正直,不畏邪恶。
海瑞读书时,当时流行王阳明心学,心学提倡知行合一,反对伪君子式的弄虚作假,这些都对海瑞的以后的人生产生重大影响。海瑞当官前曾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他教育学生“读书人应该尊重自己的身份,不应该对上官随便下跪”。
所以嘉靖晚年沉醉于修仙炼丹追求长生时,各地溜须拍马之辈争相敬献祥瑞之物时,正直官员直言获罪不敢再谏时,海瑞站了出来,以毫不掩饰嘉靖朝弊政直截了当的方式上疏,不管身后荣辱,只为书生胸怀天下的责任。
海瑞的价值
海瑞一生做官要么官职不高,要么是虚职,他断案喜欢帮穷人,在某地做官也大多是清廉的名声好,没有张居正那种延续国运的才能,然而明朝既需要有张居正那种能治国会贪污的能吏,又要有海瑞这种“清流”去监督制约他们,两架马车并驾齐驱大明王朝才能建康发展。
海瑞这种类型的官员每朝每代都有,英明的君主会十分爱护他们,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创造盛世,昏庸的君主只会当作他们享乐的绊脚石,一脚踢开。海瑞虽历经四朝,然而始终受排挤不被重用,他的正直也没能挽救大明朝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