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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山烽火台随想

2020-07-20新闻10

7月12日游鹊山烽火台,观阳泉全景,太行山貌,放飞思绪。信马由缰,没有任何主题!

这是一座烽火台!

这是一座来自东汉建武年间的烽火台!

这是一座饱受了2000年电闪雷鸣、雨雪风霜、昼夜更替,吸收了2000年天精地华、日月精髓的烽火台!

岁月的风尘扫去了他往日的威武和尊崇,扫去了他挺拔伟岸的英姿,此刻,他像是一位佝偻的老者,静静地伫立在这黑砂岭的顶峰,静静地端坐于那块属于他自己的农田。他环视着周遭的城市、乡村,环视着远山和蓝天。

狮脑山的丰碑刺破青天,冠山腰的书院人来人往,刘备山的庙宇升青烟袅袅,藏山的钟声飘然而来……

这一切,他静观了两千年!

这是一个观景的最佳位置,360度的视角转换,让北面的阳泉,南面的平定,东西两面的崇山峻岭,都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远处,一重重、一列列连绵不绝的太行山脉,组成了一朵巨大无比的莲花。

这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一处处村庄就像一只只落在莲花瓣上的小蜜蜂,而阳泉,就像一个婴儿,静静地躺在花瓣中间的莲花台上,时而喃喃呓语,时而嬉戏玩闹!

他就伫立在这里,静观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静听风嘶马鸣、鸟欢人歌,他静静地守护着这周遭的一切……

此刻,他的目光投到到了北面的藏山!

北面的藏山,那是在传说中被赋予了忠勇和义气的忠义之山,赵氏孤儿和程婴的故事千古流传!

赵家满门忠烈,却惨遭诬陷,被满门抄斩。程婴舍子取义,救下赵氏孤儿——赵武,并且养大成人。最后奸臣屠岸贾被杀,赵家沉冤得雪……多么完美的结局,戏文唱了千遍万遍。

然而许多人不知道的是——

那个被救的孤儿赵武翻盘以后,成为晋国的权臣,主持了晋国国政。他的孙子赵襄子跟韩厥——同在《赵氏孤儿》中担任了忠勇之士——的后代,还有故事中没有出现的魏姓大夫的后代,他们三家一起瓜分了晋国,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三家分晋”——《资治通鉴》开宗明义的第一篇。从此山西有了一个别称——三晋。

他看看东南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鹊山。

“先有鹊山村,后有平定城”,鹊山的名称来源于一个故事:赵王得了大病,久治不愈。名医扁鹊为他治好了病,于是赵王为扁鹊赐田300亩,从此,这个地方就叫“鹊山”。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就处在当年赵王赐给扁鹊的那300亩农田当中。

那个赵王,就是赵襄子,就是赵氏孤儿赵武的孙子——三家分晋中的主角!

忠奸之间,有鲜明准确的界限吗?

他静静地伫立着,虽然已经只是一个颓废的残堡,但2000年的世间阅历,已然把他从一个头脑中非白即黑的小伙打磨成一个洞穿世事的智者。

2000年来,他目睹着一切,见证着一切,记录着一切,也述说着一切。只不过,过往的人们不能解读他语言的格式,就像人的耳朵听不见频率不同的超声波!

他的目光转向了脚下的另一边,恍惚中,他依然能够看得见那根四柱三门的红牌楼:四根被涂成了紫红色的砂石柱,撑起了一座端庄的石牌楼,上面是四个至今都让平定人引以为豪的楷书——“文献名邦”。

南天门、凭虚阁、雨花台、社稷坛、漏泽园……一个个饱含华夏民族优美文化元素和气息的文字,都代表着一座座跟自己一样有身体、有思想、有灵魂的优美建筑,如今,他们都已化作历史的云烟,生活在了许多的文集和典册中间。

仿佛间,他觉得那些文籍典册就像一座巍峨的高楼,这座高楼中有许许多多的隔断,每个历史上曾经辉煌过的风景名胜、能人异士、达官显贵,他们抑或留名青史,抑或遗臭万年,但他们都不曾走远,他们都依然生活在这里。他们跟他一样,能思考、会判断、有语言,他们都被尘封在那里,就像许多下台以后的达官显贵,不再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他们居住的每个隔断,都被人贴上了标签和一些备注的文字,来表明他们的身份和是非善恶。过往的人们只能凭借着眼前这些标签和语言,去进行分析、判断和评判!人们根本根本听不到他们——这些当年也许叱咤风云的人物——的语言,或者即使听到了,但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但是,他——烽火台,他听得到、听得懂、听得见!

给他们贴上标签的人是谁呢?

他能经常跟一位长辈聊天,这个长辈叫嬴政。他一统天下,首推郡县制,奠定了了两千年郡县和帝王制度的基础,奠定了大中华的根基,但他的标签上却打着“暴君”的烙印。

他能记得一个晚辈,那是唐朝中期的一名智者、政治家、军事家,历仕四朝,参与平定安史之乱、计困吐蕃、辅佐德宗,功高盖世,他叫李泌,然而,在历史高楼的隔断里,他却默默无闻。

一个叫张邦昌的宋代晚辈也说过自己的隐痛——当金国的金戈铁马踏破了汴梁都的城墙,他为了保护满城的百姓,不惜做了南宋小朝廷祭刀的阴魂。

其实,他们都得罪了一个共同的阶层——以儒家思想为根基的“士族”阶层。

嬴政烧过儒家的书,活埋过儒生,他难道不是暴君吗?

李泌不是儒生,他学的是黄老之术,属于非主流,怎登大雅之堂?

张邦昌当过金国的伪皇帝,他没有舍生取义,新朝廷建立,谁来祭旗?

刘邦当皇帝,请不出商山四皓。当他想把帝位传给刘如意的时候,商山四皓却出山为刘盈站台了,刘邦只好把帝位传给了刘盈。

李世民一代英主,乾纲独断,他想传位给吴王恪。大舅哥长孙无忌不同意。当他把李治托付给长孙无忌,哭着说出“你的舅舅立你当皇帝,快感谢你的舅舅”的时候,又有多少揪心和无奈?

宋太祖赵匡胤一代英雄,帝位却被自己的弟弟篡夺。

明朝万历皇帝为了换掉那个病恹恹的太子,跟整个官僚阶层对峙,30年不上朝,首辅换了一任又一任,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不能如意。最后,他贵为帝王,也只能屈服。那个病太子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驾鹤西归了。试想,如果万历皇帝的接任者身体健康,明朝能不能再苟延残喘若干年呢?

他明白:能够左右帝王决策的不只是商山四皓,不只是长孙无忌,不只是赵匡义,不只是首辅和某个权臣,而是一个阶层,这个阶层叫——士族!

给历史人物张贴和书写标签的人,正是这个阶层!

创造中国历史的是一群人,而书写中国历史的是另外的一群人。戏台上的历史和史书上的历史,往往不是历史本身!

他知道:中国的政治,说到底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士族的既得利益、庶族的奋起抗争三者之间的斗争!

“士族这个阶层太可怕了”!

——这是他的感慨。

因为共同的目标,许多有权有势、有钱有话语权的人,通过婚姻、血缘、利益、师生、结盟等各种关系,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一个密切相关联的利益共同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贵如帝王,也必须听任他们的摆布和安排。

士族阶层主导的国家,就像一列高速行驶的高铁,这列高铁有自己的行动方向和速度,任何人的修改,都是艰难的,甚至是徒劳的。

他知道,在隔壁历史高楼的隔断里,许多被打上“奸臣”标签的人,其实不一定是坏人,有许多反而是好人!但是,在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历史书写者们眼中,他们必须是不折不扣的坏人!

他有些想笑。

史书中,宦官绝大部分是奸臣。

他们的身体确实是少了某个部件,但就因为这样他们就歹毒成性吗?在他们借助帝王的权威活跃于政治舞台的时候,那么多人依附他们,难道他们就只是扇阴风点鬼火,害人害国害大家吗?重用他们的皇帝不都是傻子,他们就没有察觉吗?

宦官的后代——当然是养子,那肯定也是奸臣。

曹操能力再大,功劳再高,谋略再深,那他也是“白脸曹操”,他的形象作为反面教材,被人们演绎了一千多年,那是因为,他的祖辈是个宦官。

表演大师刘备就不同了,虽然是穷苦出身——卖草鞋的怎么也不算富翁吧?但他给自己张贴了一张“汉室后裔”的标签,所以,多少年来,他光鲜亮丽、高大魁梧英俊的形象一遍遍地被人们在舞台上展示!

刘备的庙宇就在他脚下那条曾经烜赫一时的“通京驿道”的最下面。

凭虚阁跟南天门之间有座寺庙,叫“头道寺”,就是第一座寺庙的意思。头道寺里有座小庙——关帝庙。那是刘备的小弟——关羽的庙宇。

在当地,关帝庙可谓星罗棋布,仅身边就有两座。

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专横跋扈,三人之外,容不得任何人的关羽,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被追加成“帝”的称号吧?

头道寺下面就是“黑砂岭青石坡”了。当年,在那个“清水洒街,黄土垫道”就是高规格道路的时代,这道青石坡无疑是当时一条超级豪华的“高速公路”了。一路繁华如过往云烟……

穿过“二道寺”,这里也有一座关帝庙,继续往下走,就能看见“三义庙”了。

三义庙飞檐雕柱、雄伟壮观。当年,路过义井去往平定的客商必须经过这条听到名字就令人胆寒的道路——“黑砂岭”。他们在义东沟村先聘请保镖——至今,义井和义东沟人都有习武的传统,在三义庙请一炷香,然后通过黑砂岭,爬上青石坡,去往平定城……

暴躁多疑的张飞,画地为牢的关羽,还有著名表演艺术大师刘备,他们能不能保佑过往客商的平安呢?

他呵呵一笑。因为他知道,护佑过往客商的其实是义井、义东沟村的保镖,而不是那三个泥胎。但是那些识字人用戏剧、评书等各种方式告诉他们,这三个人是好人,能护佑他们,于是他们就信了。只有那些识字人,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放眼远望,寿阳芹泉、阳泉旧街、坡头、平潭、平定他自己、桥头、柏井、固关、娘子关,这些地方都有自己的战友,当年,真是这些战友们,跟舍生忘死的晋东儿女一起,镇守着这晋东的锁钥,山西的门户,镇守着这篇地肥水美、钟灵毓秀、地灵人杰的表里山河!

环顾周遭,此刻,他又想起了那些名字——南天门、凭虚阁、雨花台、社稷坛、漏泽园……一个个饱含诗情画意的文字,都代表着一座座跟自己一样有身体、有思想、有灵魂的优美建筑,他们曾经是自己的同伴!

虽然他是一位战士,但是,也能感觉到,能让人看到物华天宝、俊采星驰、飞阁流丹、雕薨碧瓦的,让人感受到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的,那一个个汉字,都是有生命的。你学会了一个汉字,你就拥有了一名士兵;你学会了许多汉字,你就拥有了一支部队。当然,要调动这支部队建好一座大楼或者取胜一场战争,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指挥本事了!

那些给历史人物贴标签、加备注的,都是这支部队中最优秀的将领!

如今,所有的历史都已经化作过往云烟,所有的事物,成王败寇,繁华凋敝,都成了几段文字,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他们依旧安好,他们将永生平安!

#三家分晋#诸子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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