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五帝本纪
《五帝本纪》是《史记》第一篇,主要记载了上古时期被后人尊为五帝,即黄帝、颛顼(读zhuān xū)、喾(读kù)、尧、舜的一些事迹。
司马迁为写这篇文章,费了很大力气。其实地考查范围,东到大海,南过江淮,西到甘肃平凉,北过河北张家口。每到一地,司马迁皆遍寻长老,细细考证,最后他认为关于上古历史的记载虽残缺不全,但皆不虚,于是,他结合自己的考查,“择其言尤雅者”梳理成文。
《五帝本纪》也可看做是《夏本纪》的前传,在《五帝本纪》中,司马迁将中国第一个王朝夏代的祖先交代的清晰明了,近似于夏的家谱。
司马迁说,夏的始祖是轩辕黄帝(1号帝),黄帝代神农氏为天子,他有两子,一个叫玄嚣,一个叫昌意。
玄嚣这一支比较简单。玄嚣生蟜极,蟜极生喾,喾生尧。五帝中按顺序,3号帝喾和4号帝尧属于玄嚣这一支。
昌意的一支则有点复杂。昌意生颛顼,颛顼又生穷蝉和鲧两支,其中穷蝉一支很啰嗦,穷蝉生敬康,敬康生句望,句望生桥牛,桥牛生瞽叟,瞽叟生舜;另外一支鲧很简单,鲧生禹。五帝中按顺序,2号帝颛顼、5号帝舜以及开创“家天下”、建立夏朝的禹属于昌意一支。
五帝家谱
也许是司马迁讲的太明确,太像一部家族史,对于了解原始人类社会一些知识的今人来说,便往往会觉得他的说法有点神神叨叨,听上去不是很靠谱。
毕竟司马迁写的这段历史距他有两千多年,当时也没考古这一说,仅凭残缺的文献和故老传说,司马迁何以言之凿凿,说的如此肯定。
好在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人们已经能够通过考古发现来了解一些上古时期的历史,那么,对于那一段中华文明的摇篮史,考古发现能帮助我们验证司马迁所说可靠吗?
2、中华文明探源工程
不仅是我们老百姓对上古史好奇,国家其实更关心。继”夏商周断代工程“之后,2004年,国家启动了“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并列为“十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
根据以前的考古发现以及探源工程的相关成果,可以肯定的是,司马迁说的五帝时期大致相当于考古学意义上的新石器文化时代。
中国的新石器文化,主要分布在黄河流域与长江中下游流域,也可以说是两河文化。比较著名的,文化影响较大的,按早晚时间顺序有黄河中上游的仰韶文化,长江中下游的石家河文化、良渚文化,黄河下游的龙山文化以及黄河中游的二里头文化。
群星灿烂的中国新石器文化
其中,仰韶文化最有名的是彩陶和尖底瓶,尤其是尖底瓶,关于它的的用途一直是个迷,近年来有说与古埃及的酿酒容器相似。如果此说成立的话,说明中华文明在起源阶段受外来文化影响较大。
仰韶文化遗址分布
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尖底瓶
石家河文化比较有名的是古城遗址,规模在同时期最大,有120万平米。
石家河文化分布
石家河出土的精美玉器
良渚文化也以大型城址著名,由于此城建在沼泽地里,不仅要建高台基础,还要修大型水坝以防洪水,因此工程规模浩大,据推算土石方量高达1200万立方米,说明当时的社会组织动员能力已经很强大。
中华第一城:良渚古城
龙山文化以薄、硬、光、黑的黑陶著名。出土的黑陶,有的杯壁只有0.5毫米厚,比鸡蛋壳还薄。
龙山文化分布区域
龙山文化最早发现地,山东章丘城子崖出土的黑陶
需要注意的是,二里头文化横跨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是中华文明从新石器时代跨入青铜时代的转型时期。
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青铜器
总的来说,距今5800年前后,黄河、长江中下游等区域出现了文明起源迹象;
距今5300年以来,中华大地各地区陆续进入了文明阶段;
距今3800年前后,中原地区形成了更为成熟的文明形态,并向四方辐射文化影响力,成为中华文明总进程的核心与引领者。
这与司马迁描述夏代以前的五帝时期,其阶段划分和基本面貌大致相符。
3、五帝与中国新石器文化更进一步的对应关系
在《五帝本纪》中,司马迁说黄帝的两个儿子,“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
在古汉语中,提到江一般指长江,那么相应地,“若水”也不应当是一条小河,所指只能与长江可比的黄河有关。
如果,我们不将黄帝作为具体的个人来指,而是理解成中华文明的起源。因为司马迁说的很明白,黄帝代神农氏为天子,神农氏尝百草,神农氏自然说的是农业,而人类是进入农业社会以后,才有了文明的起源。那么,他的两个儿子,就可以理解成对应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两支文化。
这两支文化的发展,在不同阶段,有着不同表现。
最早是黄河流域的仰韶文化领先,然后是长江流域的石家河和良渚文化后来居上,再后来又是黄河流域的龙山文化赶上来,最后是黄河中游的二里头文化带领中华文明从新石器时代跨入青铜时代。
对应到司马迁的描述,最早是居住在黄河流域的颛顼为帝,然后是居住在长江流域的喾和尧为帝,再后来又是居住在黄河流域的舜为帝,最后还是居住在黄河流域的禹,开创家天下,建立夏朝。
两者简直分毫不差。
五帝与新石器文化的对应关系
更神奇的是,自良渚文化衰落以后,长江流域的文明发展就长期落后于黄河流域,这在司马迁的表述当中,就是尧之后玄嚣这一支再无人可继,与事实完全一致。
我们不知道司马迁是如何做到的,他对距自己有2000多年的上古史,在脉络的总体把握上与后世考古发现基本一致,令人吃惊。